[自創] 給大體老師的一封信 10
掛了電話回實驗室時剛好趕上助教點名，結束大家開始收拾器材準備離開。
今天沒有操刀的同學負責洗器材和收拾桌面，操刀的同學負責清理解剖台上的組織，
做值日生的組別負責掃地和拖地。
我拿著鐵盆清理解剖台上的組織，將今日分離的脂肪皮膚和一些其他組織放進去，收
進組織桶蓋上；解剖台大致清理乾淨後，我和另一個同學合力將老師翻過身，讓老師面朝
上躺著，把其他部位扶正然後蓋上白布。同學轉身去取灑水器，我則是將白布拉平整，把
老師的張開的手腳收進白布裡。
白布蓋上老師的臉時，我看見她的眼睛半睜半閉著，睫毛低垂間隱約可見黑色瞳孔。
啟用儀式的那一天，掀開白布的第一眼，她也是這般低垂著眼。
同學將水均勻地灑在白布上，讓老師的身體保持濕潤，然後在白布外蓋上一層黃色塑
膠布，收拾完畢。
離去前幾個值日生還在賣力地拖地，沾了水的拖把在地上畫出一道道油亮亮的痕跡，
弄的實驗室的地板濕濕黏黏的，每走一步就會聽到腳下輕輕發出「嚓」的一聲，一直到我
出了實驗室那種黏膩的感覺仍然留在鞋底。
＊ ＊ ＊
放學後我再度前往大體老師的住所，這一次改搭捷運，直接在最接近的捷運站下車，
熟門熟路地前往住址上的所在。
在同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目光不由自主被對面勞力士的看板人物吸引，忽然
間有個想法一閃而過。
那隻手表，會不會是在這家鐘表行買的？
這裡離老師家不遠，附近又有捷運站和公車站牌，要去哪裡都很順路；或許，那隻手
表就是在這裡買的。
欸，如果真的是這樣，要維修手表就容易多了。
腦中閃過這個想法，於是經過鐘表行時我向裡面多看了一眼，店裡有個四十多歲的男
子，正在整理展示架，看起來是鐘表行的老闆。
看門口的招牌和裝潢，這裡似乎營業十年多了。
過了商店街，進入住宅區的小巷子，在老師家門前停下。
現在是晚上七點。我沒有直接按門鈴，只站在門口透過鐵窗的縫隙朝屋子裡張望，屋
子裡是黑暗一片。
天色早就暗了，屋子裡卻沒燈光，難道沒人在家？
我按了幾下門鈴，沒有回應，正打算再按的時候，隔壁鄰居的門忽然開了；我下意識
退了幾步，門後一道身影探出頭來朝我這裡張望。
「裡面沒人啦，人還沒返來。」那個人衝著我喊了一聲。聽聲音是個老太太，黑暗中
看不清楚她的樣子。
「人要卡晚才會返來，你欲找誰人？有什麼代誌？」老太太又問。
「我要找劉玉枝女士的家人，她的女兒李素萍和孫女李曉華……」我老實地回答。
「哎喲，你是要找她們喔，」鄰居太太叫了一聲，語氣有點急促，「你等一下，等一
下。」
隔壁的門被推開，這時候我看清楚了她的樣子；那是個瘦小的老太太，頂著半是花白
的頭髮，踏著小步，按著兩旁的扶手一顛一顛地走下矮階。
人還沒走下台階，她就說：「我人就住在伊隔壁，伊什麼時間會返來我攏知影，但是
現在人攏不在，阿萍還未下班，細漢仔也沒在厝內。」一聽她這麼說我曉得自己挑錯拜訪
的時間了。
「阿萍兩母女還沒回來啦，最近阿萍是就沒閒，要加班，小華要考試，可能是去補習
了，人不在。」
「是這樣啊……」雖然這次只是來碰運氣而已，但我人已經來了，還是問：「那請
問她們大概什麼時候會回來？」
「什麼時候喔……不知耶，最近攏不一定啦……有時候七點多就返來了，有時候要九
點十點，我不知耶。」
「這樣啊，那不要緊，我下次再來好了、」不等我話說完，老太太就搶著道：「阿沒
你來我這等啦，伊回來我就知影啦。」
「不用不用，這樣太麻煩了，」我連忙搖頭，「我下次再來找她們就好了，不用麻煩
」
「免客氣啦，我們認識很久了，伊厝內沒人的時候掛號信攏麻是我在收的，伊家的代
誌我攏麻知道，沒啥米麻煩欸。」老太太說著拉住我的手，十分熱情。
「這樣麻煩人家還是很不好意思，我還是下次再來……」
「沒要緊啦！沒啥米麻煩欸！」
「但是……」
「進來啦，不一定等下人就回來了。」
我陷入進退兩難。留在陌生人家作客換做是誰心裡會有顧忌；另一方面，我這個人…
…要是考慮太多就什麼也做不了，會跑這一趟，憑的全是一股衝動，下次還沒有勇氣跑這
一趟，我自己都不曉得。
看著眼前老太太一股勁的熱情，我心裡斟酌再三，最後決定打電話回家報備再跟老太
太進屋子。
老太太看起來很高興，從門口進到屋子裡這段短短的時間，她問了我今年幾歲、家住
哪裡、讀什麼學校等等一連串的基本資料，我隨口報了一些搪塞過去。
進屋後她指著沙發說：「坐啦、青菜坐，東西放一邊就好。」
我找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子坐下。
她又說：「你先坐一下，我先來去拜拜。」說著，拱背踏著小步離開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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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修改這篇的時候Nole竟然輸了,現在只期待法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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