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子不語 越想越不對勁

女鬼告狀 江蘇鎮江府的包某人，年少又英俊，娶了妻子王氏， 不過家裏世代都經商，他常常跟同行的一起去逛青樓。 乾隆四十五年秋天某日，照例跟幾個朋友一起去 HAPPY，到快天黑了才回家， 1780 妻子正跟一個老媽子在廚房準備晚餐，聽到敲門聲後叫老媽子去開門， 老媽子才把門打開，立即有個盛裝打扮的少婦衝入、直往內院進去，喊了也不回應， 懷疑是少奶奶那邊的姻親，於是告訴王氏，王氏趕緊進房間去，只看到包某而已， 大笑說老媽子老眼昏花，竟然把主人看成婦人。 但包某回應表現得真像個婦人一樣，向王氏行禮打招呼，說： 「包郎在館子裏喝酒時，我一直等在門後面，到他離開我才有機會跟著回來。」 王氏發現說話口氣腔調不像丈夫，懷疑是發瘋了，趕緊叫僕人跟親朋好友都來確認， 包某(鬼)一一跟他們見面，也都行禮週到、正確稱呼，簡直就像個大戶人家閨女； 其中有人稍講些不三不四的話，被鬼附身的包某便會生氣說： 「我可是貞女，你敢靠近，我就取了他的命！」 大家問她「妳跟包少爺有什麼仇？」 鬼說「小女子實在是因為愛而生仇，曾經跟城隍告狀十九次，都沒被受理， 如今去投告東嶽帝君，終於同意處理了，沒多久後就會跟包郎一起受審。」 問她姓名，則說「我是好人家的女兒，姓名不能隨便告訴人。」 問「告包少爺什麼？」 鬼立即連續唸出十九份狀紙，但唸得非常快，大家都聽不太清楚詳細， 大概就是控告包某負心、害他無家可歸之類的意思。 又問她「妳附在包少爺身上，那他魂魄現在在哪？」 鬼微笑說「他被我綁在城隍廟旁邊的小屋裏。」 王氏哭著拜求她放了丈夫，但女鬼沒有回應。 一直僵持到半夜，娘家那邊的親戚偷偷商量說： 「這鬼說曾經去城隍那提告沒被受理，如今她既然把包少爺綁在廟旁， 何不就去求城隍神評評理？」 於是備妥了香燭紙錢，準備要出發了， 鬼突然說「既然你們都來拜託，就先放他回來，之後等東嶽大帝決斷。」 說完即倒下。 稍後包某醒來，說自己好累又好睏，眾人急著問他剛才看到什麼， 他說「我剛離開妓院就看到那婦人，隨後她一路跟著我，本來還只是在旁邊而已， 結果一走進廟埕，她就衝過來、把我拉進廟旁邊的小屋裏， 在黑暗中用繩子把我手腳都綁住、丟在地上，旁邊好像有人在看守； 剛才她又出現，說『暫時先放你回去。』 把我解開推出門 ，我一跌倒就醒過來，人已經在家了， 看來明天東嶽帝君就會傳我去審理這事情。」 大家想再追問得更多，但包某已經熟睡不醒了。 包某睡到隔天中午突然起來，說「差人來了，趕快準備酒菜。」 走到大廳對著沒人的座位拱手行禮，講些聽不懂的話， 酒菜準備好後又跑回床上躺平，過一更之後就死了，只胸口還有些熱度在， 王氏跟眾人哭著守在旁邊，就看他臉上有時發青、有時發紅、有時發黃，變換不定， 三更之後，胸口跟喉嚨、臉頰上突然冒出幾條紅色抓痕； 到了隔天晚上二更時，頭上辮子突然散開亂掉； 不過天亮時他就活過來了，起身討要吃飯喝茶， 連續吞了十幾碗，那吃喝速度之快，讓旁邊的人看到目瞪口呆。 吃喝夠之後，他喊說「快拿酒菜款待差役！」，王氏連忙跟之前一樣準備， 又叫僕人拿六千文紙錢：必須挑掉破損的，四千在大廳前面燒、兩千在門邊偏巷燒， 都辦好之後，親自走出到大門口對著空氣拜謝送客， 然後回房昏睡整整兩天，才有辦法跟大家講發生了什麼： 「女鬼放我回來之後，隔天下午有兩個差役來傳我去：一個不認識、一個姓陳， 姓陳的也是生意人的兒子，小時候跟我當過同學， 他家裏沒錢，我還曾提供幾千文錢讓他娶妻，不過三年前已經死了； 他跟我說『這案子已經發給速報司審理，你跟我是老同學，我生前又曾受過幫忙， 自然要多關照，就不用上刑具了。』 跟他們一起走到半路，遇到另外兩個差役綁押著女鬼， 女鬼看到我即大怒，用頭撞我、還出手抓人，這就是身上出現抓痕的原因； 女鬼罵陳某兩人貪贓枉法，他們沒辦法，只好按規定將我戴上枷銬再走。 走越久後四週越來越黑，陰風也吹得更猛烈，辮子都被吹得散亂了， 終於走到一處像是衙門的地方，差役叫我坐在地上等， 之後有兩盞紅燈從裏面出來，差役解開我的刑具，將我帶上前跪在燈火處， 看到有桌子與文件卷宗，一個穿著紅袍、戴烏紗帽的官員坐在上位， 他手抓鬍子問說『你就是包某嗎？』 我回答『是。』 官員叫差役把女鬼也帶到，與她問答對話很久， 可是我跟她都跪在底下、距離只有一尺多，她所說的卻連一個字都聽不到； 然後就見到官員大怒，命令打女鬼十五個巴掌， 她立即被重戴上刑具，痛哭著被兩個差役拉走。 我跪在底下時，感覺地上非常潮濕泥濘， 陰風又一直吹動頭髮在臉上刮來刮去，像刀在刺一樣，又冷又痛得快受不了； 等到女鬼被打巴掌時，差役陳某在旁邊悄悄說： 『老哥官司已經打贏了，我幫老哥把頭髮綁好。』 等我再抬起頭，燈火跟官員都不見了； 兩個差役送我回來，講好給他們四千文錢，另外兩千則是多給陳某的。」 有人問包某「你認識那女的嗎？」，包某極力否認、說完全不認識， 大家推測，應該是那女的看到包某太帥而暗戀，結果因此而死了， 變成鬼後，又想把包某抓到陰間當伴，因此而亂誣告，才被陰間處罰。 ---- 鎮江包某，年少美丰姿，娶室王氏。包世業賈，常與同事者往來閭巷。乾隆庚子秋日，偕 數友為狎邪之遊，日暮乃返。王氏方同一老嫗入廚下治晚餐，聞叩門聲，命老嫗往啟，見 一少婦盛妝而入，直赴內室，問之不答。嫗疑為姻戚，往告王氏。王急趨至室，則包在焉 ，因大笑老嫗目昏，誤認主人為婦人也。 忽包作女態襝衽而前，與王氏寒暄，且言：「包郎在某娼家飲酒時，我在門後專守，俟其 出，方得同回。」王見其聲音舉動不類包郎，恐其瘋狂，急召僮僕及鄰里姻戚共來看視。 包皆一一與見，禮儀周到，稱謂無誤，宛然一大家女也。或男子稍與相狎，鬼即怒曰：「 我貞女也，誰近我，我即取其命！」眾問：「你與包有何仇？」鬼曰：「妾與包實因愛成 仇，曾控告於城隍神，前後共十九狀，俱未見准。今又告於東嶽帝君，始蒙批准，不日與 包同往矣。」詢其姓名，鬼曰：「我好人家兒女，姓名不可聞也。」「告包者何詞？」鬼 即連誦十九詞，其詞甚急，不能悉曉，大概控包負心，令彼無歸之意。或又問：「汝即托 包身而言，包今何在？」鬼微笑曰：「渠被我縛在城隍廟側小屋中矣。」王氏泣拜，求放 其夫，鬼不答。 至夜分，眾姻戚私語曰：「彼鬼曾言告城隍狀不准，今縛包於城隍廟側，何不往告於神， 求其伸理？」于是共覓香燭楮鏹，若將往者。鬼忽言曰：「今諸人既同來相求，且放彼歸 ，自有東嶽審斷。」言畢倒地。 少頃包蘇，極稱困頓，眾環問所見，包曰：「初出某娼門，即見此婦相隨。初尚或左或右 ，至教場，婦遽前扯我往城隍廟左側小屋內，黑暗中以繩縛我手足，置之於地，旁似有相 守之人。適聞婦來曰：『今且放汝歸。』推我出戶，一跌而醒，身已在家。此事明日東嶽 當傳審矣。」再詢其細，包惟酣睡而已。 次日午後起，曰：「差人至矣，速具酒食。」自出廳向空座拱揖，語多不解。酒既設，復 歸臥牀上，更許死矣，惟心頭微熱。王氏與諸人泣守之，見包面色時青時紅時黃，變幻不 測。三更後，胸前及喉頰間見紅斑爪痕數處。次夜二鼓，髮辮忽散亂。至曉始蘇，索茶飯 盡十數器，吞咽迅速，觀者駭然。少定，呼：「取酒食款差役！」王氏如前設之；又命取 紙錢六千，須去其破缺者，以四千焚於廳前，二千焚於門側巷內。復自起至大門作拜送狀 ，反室熟睡兩日乃能起。悉言所見： 「自女鬼解縛放回後，次日下午，有二差役來傳，其一不識，其一陳姓，亦賈人子，兒時 與包為同窗友。陳家貧，娶婦時，包曾助以錢數千文，今已歿三載。謂包曰：『此事已發 速報司審辦，爾我同窗好友，在生又承高誼，自當用情照應，不必上刑具。』同行至中途 ，見二役鎖前女鬼，鬼大恚，以首觸包，手抓傷包面頰，此包身所以有紅斑爪痕之現也。 女鬼詈二差賣法，差不得已，為包亦上鎖同行。路愈遠愈黑，陰風慘烈，辮髮俱散。 「至一處，彷佛見衙署，差令坐地守候。旋見二紅燈由內出，二差去包鎖，帶入跪於燈止 處。見有公案文卷，一官上坐，紅袍烏紗，以手捋鬚，問曰：『汝包某耶？』包應曰：『 諾。』官即提女鬼至，訊答語頗多。女與包並跪階下，相去尺許，絕不聞其一字。見官震 怒，令批女鬼頰十五，即上枷鎖，二役牽之，痛哭而去。 「包初跪案前，覺沮洳泥濘，陰風吹髮，面上絲絲如刀刺，寒慄難當。迨批女頰時，陳役 從旁悄言曰：『老兄官司已贏矣，吾為兄辮起髮來。』包再舉首，燈與官俱不復見。二役 乃送之回，言明差錢四千文，其二千，則陳役所私得也。」 人問包：「曾識此女否？」包力言不識。揣其情，女鬼因慕包之色而亡，又欲招包以偕陰 耦，逞私妄控，故為陰司所責譴。 -- Sincerely, Wayne Su http://blog.pixnet.net/mstar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9.85.12.22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llantry/M.1723295549.A.54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