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執念

土地公廟旁不遠有戶住家。 人口單純，就是一對夫妻跟一個獨生女。 在這個時代；女孩的來歷有些複雜。但在阿虎祂們的角度來看，人只要能活下來；血統、 身世什麼的都是小事。 小女孩的身世村子裡的人都知道。 父母寶愛；身為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掌珠，在求學階段也一直努力、爭氣。 時間就這樣來到了小女孩上大學、出社會。 社會黑暗從來不是像我們平常掛在嘴上的三字經。這四個字，其實道盡了無數的心酸。 管你今天是日進斗金的大老闆還是市井小民；提起這四個字也只能長長的嘆口氣。 小女孩花了很多時間在讀書上。或許真的是有點天份；在國營事業這樣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的考試中順利拿下一席。 每天早上出門上班時，小女孩總會走進土地公廟。雙手合十地說：「土地公公早安，我要 準備去公司上班啦！今天也要麻煩土地公公保佑；保佑我今天在工作上一切平安順利！」 虔誠三拜之後，小女孩離開土地公廟前往公車站牌等車。 土地、山鬼還有阿虎都對這個小女孩印象深刻。 有時廟公晏起，正門還沒開的時候；小女孩依然會在外面雙手合十的參拜。 我跟阿虎有時也會陪著她等公車上班。看著她上車了，我們才會開始早上的散步。 只是最近，我們發現這個小女孩的笑容少了。 早上出門的參拜內容都是一樣的；但小女孩總會在最後加一句：「土地公公，我希望我今 天晚上睡著之後；就再也不要醒來了！」 山鬼聽到這樣的話語感到很擔心。 不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有這樣的祈求。 身為一方土地；其實能自由活動的範圍有限。 思來想去，土地去信給了工作地附近的同僚了解事情；山鬼則是拜託了城隍夫人。 得到的消息既簡單也難辦。 城隍夫人手信的內容是這樣的：小女孩工作上的表現不算差。人際上也算是活潑開朗，跟 同事相處也是和諧。甚至是連總經理都對她印象很好。 唯一的問題，在於小女孩的二級主管不喜歡她。 前來充當信使的功考司補充：「我去看過那個二級主管；心地上不是壞人。但言行舉止一 言難盡。」 土地坐在功考司對面，禮數周到的泡了茶，雙手奉上。 「那個主管就是她的事情、她的時間是首選。其他人就應該要聽她的話；由她發號施令。 」功考司喝了口茶繼續說。「主管嘛，有這樣的毛病不奇怪！但三更半夜還打電話給下屬 交代工作就不對了！這部分，她對手下每個員工都是如此。但對這孩子更是變本加厲；天 天被針對，被迫加班、情勒是常態！」 說了這麼多，功考司一骨碌地喝光茶水。土地也善解人意的再次幫祂斟滿。 「人間有個詞語是怎麼說的我想想... ...。」功考司拿著摺扇敲敲頭，「好像是叫做PUA ！對對對，就是PUA。」 「這個二級主管擺明了就是這樣對這個小女孩啊！這小女孩不快樂想離開；但家裡人覺得 好不容易考上了，就這樣放棄太可惜。這才會有今天這檔事！」 阿虎踱步走到功考司身邊；功考司沒忍住擼了擼祂的毛。 「王爺跟夫人都覺得雖然工作不錯，但儘早離開還有一絲生機。」功考司的手繼續在阿虎 身上流連忘返，「我們兄弟也覺得，再撐下去可能會出大事；而且我剛剛在來的路上，看 到這孩子去看身心科了！」 功考司離開了；我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城隍夫人手書中還有一段話：「我看這孩子今年正逢太歲正沖；但又姻緣星大熾，也是這 樣才能撐到現在。最近能夠留意的話就幫忙看看吧！不然之後你們可能得在我這裏看到那 孩子了。」 對於土地、山鬼跟阿虎來說，這個女孩子幾乎是祂們看著長大的。 從她包著尿布像唐老鴨一樣搖搖晃晃學走路到現在亭亭玉立地出社會；要祂們看著她走上 絕路絕對是捨不得的。 山鬼嘆了口氣，「不如我們最近輪流去顧著那孩子吧！」 阿虎本來不發一語；歪著腦袋想了想，「也好！她父母那邊；我們也看看能不能開導吧！ 好好地一個孩子被生生逼成這樣... ...。」 土地揉著我的頭髮，問我對這件事情有什麼想法。 「其實出發點都是好的吧！」我看著土地的眼睛不確定地說，「父母愛孩子；替她考慮的 是未來的前途。孩子愛父母；考慮的是身體健康，能不能夠陪伴他們久一點。」 「只是出發點不一樣而已！」土地欣慰的笑了一下，又揉揉我的頭髮。 阿虎跑到我的另一側；用頭蹭了蹭我的手。 這天晚上，阿虎叼著我衝向那戶人家。 我們到的時候，女孩的房門是鎖住的；她就躺在床上，皺著眉頭。 阿虎慌張地在她肚子上大力跳動，我看到她的 連手指甲都已經呈現青紫色；「妳在幹嘛，快點想辦法讓她把東西吐出來！」 我慌忙把她拉起，使勁拍著她的背部。 經過一夜的折騰，女孩的床尾充滿嘔吐物。 如果仔細觀察，她的右手臂還有我跟阿虎想辦法幫她催吐時留下的抓痕跟瘀青。 女孩的手機鬧鐘響了。她的反射性動作就是拿起手機按下五分鐘後再提醒。 她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發現一切依舊的時候眼神閃過一絲失望。 貪睡鬧鐘的聲音再度響起；她掀起被子起床盥洗。床尾嘔吐物的味道令她皺眉，但她暫時 沒有多做處理。 當她要出門等公車上班時，照常地來到了廟裡。 「土地公公早安，我要準備出門上班了！今天也要麻煩您保佑；讓我今天上班一切平安順 利，謝謝。」 例行性的期待完成之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土地公公，其實我昨天晚上食用了亞硝 酸鈉。可能是劑量不夠、可能是命不該絕；所以我今天早上還是醒來了！我在夢裡一直覺 得我好像俄羅斯方塊中那個L型的方塊，就這樣被放在一個L型的容器中。」 她扁了扁嘴，「昨天在食用前，我跟自己做了一個約定。如果我今天依然活著；那我就好 好的苟活著也好！但是，我要辭職！」 「媽媽不答應也沒關係，先斬後奏就好。」她深深拜了三拜，「祈求土地公公護佑，讓我 之後的工作有足夠的勇氣、能力、智慧跟手腕去處理任何事情。另外就是；請讓我在工作 跟人際關係上，都能夠快樂平安！」 女孩參拜完成，就搭上公車去上班了。 阿虎嚷嚷著說祂運動了一整晚，祂要去補眠個三天三夜。沒睡到自然醒之前誰都不准打擾 祂。 土地跟山鬼笑著看我跟阿虎，想來也是很高興救下了這個孩子吧！ 即使她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可能是天意。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1.12.156.5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731035134.A.C3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