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塔之中之姬君-10

作者：Faith 【10】 為什麼要收留那個小女孩呢？很久以前的那一夜，滿身是傷的梨耀，疲憊又孤 獨地躺在床上時曾這麼問過自己。 其實，當少女哭著向她跪下，磕頭、乞求、滿臉脆弱地仰視她時，梨耀一點也 不知道該怎麼做。 好麻煩啊，她是這麼想著的。然後當少女淚水迷濛的黑色大眼充滿希望與依賴 地與她相望時，梨耀彷彿看到了某個熟悉的人。 一瞬間，那個跪在眼前的女孩換了人。黑色眼睛轉為紫瞳，黑色髮絲變成了深 紫色，她口中所喊的不再是：“梨耀大人，請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不，不是。 那是一道自己再清楚不過的嗓音：“采王陛下，請救救我，帶我離開這裡，我 什麼都願意做──” 啊，梨耀心中當時湧起了一股憤恨，不過並沒有任何沉痛的低鳴自口中發出。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懷疑自己根本就已經失去了感覺的能力。那些感受快樂與 痛苦的力氣，已經被她全部用來支撐起這個不老不死的生命了。 而那個女孩是幾百年來讓她能再一次打心裡感觸到某種情感的人。 睥睨神氣地居高盯著她，梨耀揚起的鄙視嘴角勾勒出野獸狩獵前的興奮。她學 著那個男人當年的笑容，那個男人的動作，那個男人不懷好意的低沉音調，以 及那個男人的回答── 好吧。 梨耀這麼說，冷笑地看著少女淚流滿面卻佈滿開心的笑容──好吧，妳是屬於 我的了，從現在開始，我可以對妳做任何事。 是妳讓我再有感覺的──梨耀發出了狂傲的笑聲，注意到少女的黑眸中似乎閃 過了一絲害怕的光芒──所以妳要負責，妳要負起代價。 負起讓我再一次活著的代價。 她睜開眼睛時世界是一片黑暗的。該死，梨耀在心裡罵著，她夢裡的場景都比 醒來時還要光明。 只是稍稍地吸進一口氣，梨耀喉中的疼痛卻像把火一樣隨著她的呼吸劇烈燃燒 。夠了──灼熱的刺痛使她無力地再一次閉起眼睛。﹝我知道自己還活著，所 以夠了，不要再這麼折磨我，我不想再這麼痛苦了。﹞ 她能感覺到幾滴溼熱水珠落在臉頰上。 好舒服。梨耀輕輕地嘆了口氣，脖子上如火焰般的疼痛好像也被這些溫暖的水 給澆熄了。一滴水珠滾落至她的嘴角，碰觸到乾涸的雙唇，就像是體貼它們的 飢渴般。 梨耀微微伸出舌頭，舔走了不知道是誰提供給自己的溫熱泉源。﹝好鹹……﹞ 她有些在意地想，暖暖鹹鹹的水，不就是── 「……在哭嗎……」睜開眼望著那雙不斷滴下晶瑩水珠的深色瞳孔，梨耀低啞 地問，覺得喉嚨似乎不是她身體的一部份。 一隻柔軟小手溫柔地撫去她臉上的溼熱。 不要這麼做，梨耀想告訴那個人──不要把唯一溫暖的東西從我身上剝奪。 「……梨耀大人真的不喜歡別人在妳面前掉眼淚呢……」那道回答的嗓音有著 和自己類似的沙啞，不過稚嫩了些，也溫和許多。 不是不喜歡。梨耀抿了一下嘴唇，想要在昏暗中看清楚那個有著深色眼睛與漆 黑頭髮的人。 看起來簡直像被黑暗給吞沒一樣，卻意外地有著一道輕柔和善的嗓音。 「……梨耀大人，請好好休息吧……」那個人撫開她額上濕黏的頭髮。 「……不……」梨耀困難地將幾句單字逼出喉中。「……不要……離開……」 她在哀求。她已經不想再一個人了，不想再一個人這麼痛苦下去了。所以誰都 可以，只要來這裡── 兩隻小小的手緊握住她的右手。「我不會離開妳的。」 ──只要來這裡帶她離開，帶她離開這座由怨恨憎惡砌成的百年高塔。 「……妳果然是個笨蛋……」露出虛弱的淺笑，梨耀發現到那個正為自己流淚 的人是誰。 鈴輕輕地笑了，幾滴淚水肆無忌憚地繼續滑落那雙如黑耀石般的眼瞳。 「我從來就不是很聰明，這一點梨耀大人不是知道的嗎？」 是啊，梨耀臉上的微笑加深了。她一向就討厭自以為聰明的傢伙。 「……很冷……」 「冷嗎？」鈴的笑容馬上消失，迅速地換上一張擔憂的神情。「我馬上去找女 官們幫妳換上更暖和的棉被。」 梨耀的手掌將那兩隻小手給握住。 「梨耀大人？」 「……留下……」嘶啞的聲音充滿固執。「妳答應過的，留下。」 鈴讓自己的身體更靠向床上的女人。將她們緊緊交握的手移到自己的臉頰，她 輕聲地說：「我只是想要去通知女官……我想讓妳更暖一些……」 鈴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吐吶在她們兩人的雙手肌膚上。那一刻，她們都同時感受 到從彼此的軀體上帶來了回流激盪的感情。 梨耀能觸覺鈴的溫柔和熱切的希望，她懷疑眼前這女孩是否也能感覺到自己的 痛與悲傷。 看著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那張揚著微笑的疲憊臉孔，梨耀總算選擇好了一個 答案。 「……上來這裡……」 請上來這座高塔，勇者大人──她好像能聽到故事中的少女，是用著什麼樣的 心情在向天呼喊。 黑色大眼只是疑惑地望著自己，所以梨耀又說：「……上來床上。」 「梨耀大人？！」鈴驚呼，她的雙頰因為驚訝與緊張而紅潤泛熱。 至少她已經不哭了。脖子上的抽痛開始令梨耀的精神昏厥，她沉重地閉起眼睛 ，喃喃地在進入睡眠前這麼說：「……妳已經……夠溫暖了……」這樣就足夠 了，所以別走，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不捨地注視著那位飛仙繁重不順的呼吸韻律，鈴忍不住從梨耀的手中抽出自己 的一隻手，輕柔地撫平她前任主人眉間深鎖的痕跡。 然後她站起身，緩慢地解開自己身上的便衣外袍。一頭柔亮的黑色長髮披散在 穿著白色單衣的肩膀上，碰觸腰間麻色腰帶的手指動作有些遲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鈴輕巧地解開了腰帶。 桌上的昏暗燭火微弱地閃爍著，映照出寧靜舒適的空間。床舖上躺著兩名相依 熟睡的人，她們臉上有著共同的疲憊與虛弱，表情卻平靜滿足地像是正沉浸在 午後陽光的洗禮下，灑脫自然。 深紫色的髮絲參雜在深黑的秀髮裡，看起來彷彿融為一體，從未分離。 ============================ 坐在長閑宮別館院子裡的祥瓊，一手拿著茶杯，一邊專心地閱讀著放置在自己 大腿上的書籍。心不在焉地抹去額頭上被早晨陽光曬出的幾滴汗水，她沉吟地 喝了一口茶，看著書本的雙眼佈滿思索。 梨耀房間的門閂有了開啟的聲響，打斷了她的思考。祥瓊抬起頭，看到她朋友 嬌小瘦弱的身影從裡面悄悄地走了出來。 ﹝終於……﹞放鬆地吐出一口氣，祥瓊忍不住轉了一下眼睛。﹝都兩天了，再 多的淚水也該哭完了吧？﹞ 「……祥瓊？」鈴走近走廊的欄杆，驚訝地朝著正坐在院子裡的祥瓊這麼問： 「妳怎麼會待在這裡？」 「當然是在等妳。」那位藍眼睛的慶國女史沒好氣地回答：「要不是妳老是把 所有的人都趕出來，我需要在外面曬太陽嗎？」 鈴不好意思地笑了。她雙手放在欄杆上，感覺非常抱歉地說：「對不起……我 只是不想……梨耀大人不喜歡有人看到她受傷的樣子，所以……唔……」 把書本放在桌上，祥瓊只是揮了一下手。「我了解的，只是采台輔被妳那麼一 趕好像很傷心似地。」 「真的嗎？」鈴的臉色刷白了。 祥瓊滿臉正經，蔚藍色瞳眸每當反射著陽光，便會照耀出一種類似銀灰色的光 輝。「──當然是假的。」她在鈴瞠目結舌的反應下，只是很沒良心地笑著。 「采台輔也知道妳是想要維護那位飛仙的尊嚴。」 「……祥瓊，妳的幽默感會把仙人的命給嚇跑的。」鈴委屈地抱怨。 「那我可得好好跟梨耀展現我的幽默感了。」祥瓊癟了一下嘴，還是無法原諒 那女人先前施以她朋友的虐待。 鈴只是搖了搖頭，苦澀地揚起嘴角。 「說到這個，她……醒了嗎？」 「是的，昨天晚上已經醒了。」鈴不自覺地攏了一下尚未綁起馬尾的長髮，雙 頰似乎因為喜悅與某種情緒而微微泛紅著。 這種細微的改變哪逃得過祥瓊的眼睛。她謎起眼審視著鈴，想要在那位黑髮少 女的身上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如果梨耀醒來又欺負小鈴的話，她一定會讓那女人後悔自己竟然醒了過來。祥 瓊心裡還是有些不諒解的，不過她並不想跟照顧了梨耀這麼多天的朋友說這些 事。 「那就好。」所以，她只能低低地吐出這句話。 「祥瓊……」鈴走入了院子裡，來到她身旁。「謝謝妳還待在這裡……對不起 ，我知道那天早上我的態度很不好。」 祥瓊在石椅上不自然地挪了一下位置。那天早上鈴的舉動竟然會傷自己這麼深 ，連她都感到不可思議。 「……我並不想讓妳覺得我在多管閒事……」平時強勢的前芳國公主，此時只 是囁嚅地說：「但是我很擔心小鈴。又是失蹤，又是跟梨耀在一起，又一身傷 滿臉血地回來……任誰都會擔心的。」 鈴偏著頭看了她一會兒，臉上緩緩地綻放出開心的笑容。突然一把大力地抱住 祥瓊，鈴笑著說：「祥瓊當然不是多管閒事……我知道妳很擔心我，真的很感 激……」 那道稚氣的聲音帶著哽咽，令一開始有些驚愕的祥瓊也伸出手臂抱著她。「小 鈴……」 「……謝謝……謝謝你們大家的幫助和心意……」鈴喃喃地在她朋友的耳邊說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絕對不會。」 然後她放開了祥瓊，一雙誠摯溫和的黑色大眼注視著那雙充滿了解的湛藍色明 眸。鈴覺得她跟祥瓊似乎又回到了那段為了明郭與拓峰起義而相遇的日子，那 兩人彼此互道心聲與流淚懺悔的夜晚。 祥瓊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美麗臉龐上隱隱透著悲傷的情緒。「小鈴……？」 鈴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她朋友無聲的疑問。 「……我還得去通知采王陛下，順便請黃醫過來看看梨耀大人。」這麼說完， 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祥瓊繼續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一道重重的嘆息被沙沙的風聲所淹沒。她盯著梨 耀的房門幾秒，便一副大義凜然地站起身。 敲了幾次門板，祥瓊聽到裡頭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回應。然後她打開門，但只是 站在門口，沒有進入。 這是祥瓊第一次如此毫無阻礙地注視著梨耀。那位肩膀倚靠著床柱的飛仙，一 頭深紫色的長髮略顯凌亂地隨意披散，深刻難以接近的五官正流露出輕微的疑 惑。 紫色璀璨的瞳眸看起來既冷漠又嚴肅，豐厚的唇瓣卻稍稍削減了那種冰冷無情 的感覺，增添了些許成熟女人才能擁有的嫵媚與誘惑。 祥瓊不禁玩味地挑起眉。﹝小鈴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錯。﹞她揚起一抹客氣疏遠 的微笑。「恭喜妳終於醒了，翠微君。」 嗯。梨耀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神不信任地盯著那位少女的一舉一動。 「喔，我叫祥瓊。」她還是微微笑著，只是藍眼裡沒有一點笑意。「我們是第 一次見面，翠微君，但是我已經從小鈴的口中聽到許多關於妳的事情了。」 梨耀皺起了眉頭，不管再怎麼頭腦昏沉，她還是能感覺出來者不帶善意。 「相信每一句她告訴妳的話。」那位飛仙只是冷漠地這麼回答。 「包括那些妳是怎麼在百年來虐待荼毒她的話？」 放在床舖上的修長手指悄悄地握緊了。「包括那些。」 「妳有跟小鈴道過歉嗎？」祥瓊此時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笑容。 「妳有聽到她要我跟她道歉嗎？」梨耀輕聲地反問，視線停留在窗戶外面的風 景上。 「如果妳覺得夠後悔，妳就會自己道歉。」祥瓊冷冷地說：「如果妳夠在乎， 妳就會知道小鈴需要一句能消除所有惡夢的話──不管她現在是不是還依然對 妳懷有怨恨。」 梨耀沉默了。她的表情冷淡地看不出心思。 「無論妳當初或現在是懷有怎樣的心情，傷害別人的舉動就是不對的，就是必 須道歉。」 藍眼裡閃耀著堅定與正直，祥瓊原本柔和的聲音壓低了些。說完想說的話，那 位態度強悍的慶女史便不等別人的回答，自顧自地離開了。 連背影也看得出來在生氣呢，這個人。梨耀無奈地瞄了一眼那名來去匆匆的少 女後，便一臉沉痛地閉起了眼睛。 -- 以黨主席身分申明：我愛陽子　我愛樂俊　我愛赤樂　我愛樂陽！ 愁眉苦臉為愛煩惱的小女人拒否　誤把懦弱當多慮的悲情半獸也拒否 光大甜文主動的女性　光大溫柔絕不等於濫好人！ 今年唯一的宗旨目標確立──赤樂樂陽推進！ 赤樂惡人黨部萬歲！\*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